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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曾扬起一抹微旭的季风……这是场漫长的告别。 这是上海陕西南路季风书局总店门帘上的一张诗意盎然的安民告示。 闻讯而来的财新记者睹物伤情,遂奋笔疾书一乡愁体长篇特写报道。 报道的起首是:“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这里,那些闪耀的思想,请最后一次回到我的脚下。”最后的告别,像诗句,挂在上海季风书园的进门处。旁边写着,“季风书园暂别倒计时:第xx天。”。 季风即将停业。原因是上海图书馆“考虑用房现状和事业发展需求”,决定在租约期满,即2018年1月31日后,“收回房屋自用”。这封由上海图书馆出具的公函复印件,就摆在书店进门的桌子上,供读者查阅。 桌子后面的玻璃墙上,已贴满了读者们闻讯写来的卡片。“不必给我爱,不必给我钱,不必给我名誉,给我真理吧。” “‘只有你和我,在这屋子里,如此地远离人世。’季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等你回来。” 《闲话上海》在文章夹带的照片中读到了另外两则认为被感动了的留言:“初到季风,感觉这里的氛围凝重,也许是因为阅读的凝重?后来才知道季风要走了,才明白这是告别仪式的庄严。” “从少女到母亲,从常来到偶逛,感谢季风陪伴的二十年。永不忘你给予的帮助,衷心期待你再次吹来。”
《随笔》 作者:白色旋风 终于,一切都支离破碎。 ……季风依旧吹着,含着没有结尾的思念,就如那一幕未开始之前,安静而又平和。凝视或是一瞥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看见的,或者是感受到的,那纠缠在一起的心结。游荡着的灵魂不会为了谁而停留,流浪着,疯狂着,给追慕的人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 决定的不一定是美好的,或许只是带着面具的小丑在华丽的舞台上博人一笑。 妥协着的逃跑,带着骄傲的味道。 《季风书园二十年,这是最后的告别》 刘芳(财新记者 )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这里,那些闪耀的思想,请最后一次回到我的脚下。”最后的告别,像诗句,挂在上海季风书园的进门处。 季风即将停业。原因是上海图书馆“考虑用房现状和事业发展需求”,决定在租约期满,即2018年1月31日后,“收回房屋自用”。 …玻璃墙上,已贴满了读者们闻讯写来的卡片。 “不必给我爱,不必给我钱,不必给我名誉,给我真理吧。” “‘只有你和我,在这屋子里,如此地远离人世。’季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等你回来。”“二十年不容易。季风,从陕西南路一直到上图地铁站,你陪伴了我20年。感谢。” 季风书园创立于1997年,最初只是上海陕西南路地铁站通道里的一间小屋子,面积41平方米,仅有8000多册书。创始人之一严搏非,从上海社科院哲学所辞职,一头扎进了书店的事业里。 差不多前后脚,几家后来闻名全国的独立民营书店在各地不约而同出现。贵州的西西弗书店,北京的万圣书园、国林风、风入松,南京的先锋书店,杭州的晓风书屋⋯⋯严搏非这样解释,“(上世纪)90年代以后,知识界分流,邓小平南巡,自由经济在不争论的背景下崛起。正是这种政治经济状况的合流,才有了我们的书店。这几乎是被生活和精神境遇逼出来的一个结果。” 办书店的初衷很简单。知识分子爱书,懂书,想要离开体制找点事养活自己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当书商、开书店。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许纪霖在开店之初就经常造访,“我判断一个书店好不好的标准之一,就是看分类行不行。那时上海书城分类最差:有多少个学科都被归为一类‘社会科学’。但季风非常专业,哪怕你不熟悉书店的布局,也可以马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书。很快大家就有了一个共识:要买书就去季风。” 看看那些年季风的畅销榜单就知道了,当《第一次亲密接触》《三重门》《谁动了我的奶酪》风靡南北时,这里排上榜首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见证》、哈耶克的《通往奴役之路》、林达的《历史深处的忧虑》、冯衣北编的《陈寅恪晚年诗文及其他》、舒衡哲的《张申府访谈录》⋯⋯ 今天,季风“一周热销”处摆放的是:《阿伦特:关键概念》《马克斯•韦伯与德国政治》《以自由之名:乔姆斯基论美国》《朝服:马基雅维利与他所创造的世界》⋯⋯ 严搏非慢慢总结出季风的风格,把它印在书店的介绍上:独立的文化立场,自由的思想表达。 接下来,季风不断开出新的分店,复兴西路店、莲花路店、黄陂店、静安艺术店、来福士广场店、徐家汇百脑汇概念店⋯⋯最鼎盛时,共有八家店在。 陕西南路总店无疑已成为上海的文化地标之一。由于这里是地铁1号线与10号线换乘站,交通便利,客流量大,来来往往的读者络绎不绝。 书店的美好,就在于这样的不期而遇。人与书的相遇,人与人的相遇。严搏非攒下许多这样的故事。 早年的宣传方式有限且不及时,常常,季风举办作者见面会前都没有预告,只在活动当天贴个通知,凑巧碰上的读者就坐下来听一场。那时,王安忆、陈丹青、李欧梵来做讲座,也不过十几个读者来听;放在今天难以想象。 前些年董建华还任香港特首的时候,每年到北京述职之后,会来上海住一个星期,就在陕西南路附近的老锦江饭店。每天下午两点半到四点半,他就会到季风来,待两个小时,然后回去吃晚饭。连续七天如此。严搏非并未在店里碰见过他,如此轶事,也不过是听市政府的朋友日后闲聊起。 “季风成为了我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要买书到季风,要找朋友也去季风,每一回都能看到熟人。”许纪霖说,“和朋友约在季风,既不怕朋友迟到,也不怕自己迟到,不管早到晚到反正先看书。季风就这样从一家书店,慢慢变成文化人的一个雅居,一个公共文化空间。” “我们办活动,就源于这样一个美好的想法。”严搏非说,“独立书店在最初都没有什么高远的目标,就是很单纯很朴素的愿望,要促进那些有价值的知识的传播。” 很快,这些单纯朴素的愿望感受到各方巨大的压力。 2017年4月23日,季风发布了即将停业的消息。 消息上午发出,下午闻讯赶来的读者已超过日常平均人数。这一天,季风的销售额也是四年来的最高纪录。 家住浦东的高先生特意在下班之后远道赶来,一次买下7000多元的书,到晚上11点闭店时才离开。“他们选书很用心,关门太可惜了。书店确实不容易,但如果一个城市没有书店也不像话。一块土地不能只种庄稼,不种水果和鲜花。” 许纪霖注意到,来季风的听众职业多元,白领、金融高管、医生、慈善公益和培训机构各色人等都有,但很少有传统意义上的读书人。“他们提的问题都不专业,但他们很敏锐。不像现在大学生提的问题和自己的生活都没关系,从书本到书本;他们的问题是从生活中感受出来的,与人生经历、痛与爱是相关联的。你感觉得出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他认为,季风到了上海图书馆以后,读者的主体有了质的变化,从文化人、读书人变成了这个城市的主流——白领阶层、中产阶级。“这代表了一个城市的变迁,就在这五年到十年期间,上海的白领阶层已经走向了文化舞台。” 四年来,季风上图店共组织了443场活动,150场系列人文讲堂,累计有10万人次参加。即便前一晚才发出的活动通知,第二天也能落座上百人。因“不断拓展读书组织功能效应,成为读者的精神家园”,2016年季风书店获得第二届华文领读者“阅读组织者”大奖。 未来两百多天里,书店策划了“季风时代20年”纪念活动,20个人文主题讲座,对应每一年的流行思潮和社会问题,正在一一进行。他们也在邀请季风老友和读者们撰稿,书写与季风相关的往事,出版纪念册,录制音视频。 严搏非说,“这会是一场美的、优雅的、有尊严的告别。我期待一个完美的葬礼。” 刊于《财新周刊》2017年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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