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还是山山外还有山】

看山还是山山外还有山

更新时间：2022-10-09 作者：张智高

禅讲境界有三种：
一曰：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二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三曰：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提出人生三大境界：
一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二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三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我很小的时候，每年到了中秋左右，天还没亮，祖父、父亲和母亲就赶着两头黑色的小毛驴上山去种小麦，因为甘肃定西地区位于黄河上游，属于典型的中东部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以山旱地、塬地、梯田为主，农村很多村庄都是在山沟沟里的低洼处坐落，而自家的地又基本都在山上，每天早晨上山种地是祖祖辈辈人一生中最大的事，一个村子里也有少许的川地，后面基本都在地里盖了房子。这种每年中秋时节赶着小毛驴上山种麦，来年夏天上山收麦的生活，伴随了祖父一辈子，父亲和母亲的大半生也基本在山上的水平梯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度过。

2011年正月，祖父在去世的前几天，他依旧赶着小毛驴上山往地里运输土粪肥，大山和土地是他一辈子的命根子。如今，父亲和母亲都因为年轻时在山地里干活劳累过度，老年以后才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县城居住。如今，家乡那两座养育了祖祖辈辈人的大山依然巍巍挺立，山上的水平梯田依旧，只是多了很多坟墓，老家人去世后，按照当地习俗，在风水先生那里看一个黄道吉日，就在自家地里土葬，他们一生都与大山和土地紧紧相依，去世后仍然与大山和土地融为一体。

小时候经常跟着家人上山干活，那时候感觉干农活比上学要重要很多，家人似乎也不重视孩子的教育，对上学的孩子最大的希望是等孩子放学回家后赶快投入劳动，那时候上山干活是最天大的事情，这关乎到全家人来年或者遇到干旱的年份是否能吃饱肚子的问题。那时，无论站在山脚下，还是爬到山顶上，看山是山，山的外面还有很多连绵不绝的山，我们就在大山地包围中一点点成长，慢慢地长大成人，大山成为最深刻、最厚重、最清晰的记忆。

甘肃省是中国大地上一个有名的因山多而著称的省份，有著名的十大名山：祁连山、阿尔金山、马鬃山、走廊北山、马街山-兴隆山、积石山-太子山、阿尼玛卿山、西倾山、岷山和陇山。其中祁连山是甘肃最有名的山，也是中国名山，祁连山山脉分布有大片草原，祁连山草原被评为中国最美六大草原之一。祁连山山峰顶上终年积雪，共有冰川3306条，成为众多河流的发源地，积雪和冰川的融水灌溉了提供了甘肃全省三分之二粮食的河西走廊，并产生了东西方文明交流的通道——丝绸之路。

从小就被甘肃的大山包围着，在大山里面生活着，走走停停，在看山是山的年龄，渴望着走出大山，去看看山外面更大的世界，这是青少年时期最大的期望。

那时，从初中开始，我就已经开始承担起全家的重担，每天除了干不完的繁重农活之外，就是四处给患病的父亲寻医问药，还有那至今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唇枪舌战”，留下所剩无几的一点时间都用在了读书写作上，我想，一定要读万卷书，然后用手中的笔碰撞开一条路子，甚至要在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山字海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将来不仅要走出大山，而且还要去山外面更大的世界去看山、去远游、去闯荡，好男儿志在四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从初中到高中的六年时间里，时间和精力都分散在了很多事情上：伺候年迈积劳成疾的祖父母、照顾患病在床的父亲、干不完的繁重农活和艰苦的体育训练，唯独留给读书写作的时间少之又少，但就在这仅有的一点读书写作时间里，还要为自己年幼无知的莽撞和幻想承受从四方八方而来的羞辱和打击。直到二十岁那年，随着高考结束，虽然高考成绩不理想，但在家人的默许下，终于冲破了家乡那两座曾经看山是山，后来看山不是山，至今看山还是山的包围，南下前往一个山更多的省份——四川省，求学路就这样延伸了下去。

四川省山不仅多，而且山都很美，连绵起伏的大山小山一座接着一座，山上面全部长满了树，郁郁葱葱，不像甘肃的山上面光秃秃的，全部是黄土。四川盆地西依青藏高原和横断山脉，北近秦岭，与黄土高原相望，东接湘鄂西山地，南连云贵高原，盆地北缘米仓山，南缘大娄山，东缘巫山，西缘邛崃山，西北边缘龙门山，东北边缘大巴山，西南边缘大凉山，东南边缘相望于武陵山。四川的山比甘肃的山更胜一筹，四川盆地不仅是中国有名的四大盆地之一，而且有长江穿省而过，把它和东海一脉相连，成为中国最大的外流盆地。

四川以名山大川著称，有著名的四姑娘山、峨眉山、贡嘎山、青城山等，名胜古迹和特色风光有乐山大佛、剑门蜀道、西岭雪山、天台山等，这一点对曾经在四川生活求学过多年的人来说深有感触。中国的“五岳”（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各有特色、各有风趣，但要参拜佛教名山，一定要去素有“峨眉天下秀”之称的四川峨眉山。峨眉山与乐山大佛是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重遗产，峨眉山古建筑群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以峨眉山为主体的峨眉山景区为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A级旅游景区。峨眉山的日出和云海是包括“五岳”在内的其他山不能够比的。当时我一边在新疆塔里木工作，一边又在四川成都上学，几次想去参拜峨眉山，却因学业繁重、经济拮据等原因，这些在当时的我来说，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寄托于未来的某一天，一步步去实现。

最早在四川南充读书那几年来，去的最多的是西山风景区。西山，位于四川省南充市顺庆城区西郊，主要由栖乐山、火凤山、官宝山等12座特色山峰延绵组成。当时，我正是二十岁出头，刚开始步入社会，正是看山不是山的年龄，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有几次，上了一周的课，在感到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几位同学就相约去登西山，虽然看山不是山，但西山的博大和包容，足以包容我们这些初次远游异地他乡求学的贫寒学子，找到一点点精神上的慰藉。

西山上建有万卷楼、开汉楼、栖乐寺三大特色景区，都有其独特的自然景观和历史文化内涵，山中的景区内树木葱郁，层林尽染，山泉潺潺，蛙鸣鸟叫，在山上俯看城区，西河在山脚缠绕，犹如白色玉带，奔嘉陵江而去，繁华都市依山而建，尽收眼底，形成“山、水、城”相依的独特奇观。

那时候，繁重的学习任务和各种考试、考证带来的焦虑感，时刻让人有“断弦”的危机感。我曾经把文字当做生活唯一的精神寄托，在那数年“看山不是山”的日子里，一步一个脚印，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在原地踏步，但仍然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虽然好像停留在原地，但过去了多少年以后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原地踏步”，只是当时在用别人的眼睛看自己，甚至用别人的大脑思考自己的事情，或者只是自己没感觉到收获而已，其实那段时间收获的是内心的心安和不与世俗追名琢利同流合污的安宁，初心使命，就在坚持到底的分分秒秒中，这一刻永不放弃，下一秒很可能就是柳暗花明，即便没有“又一村”出现，可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人生的美就在残缺里面，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哪个人的人生是完美的，完美的人生历朝历代都是不存在的，只要是问心无愧的，对国家和社会有易的，能够造福桑梓的，让父母亲感觉：“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就是生下了我的儿女”，人生就够了！

如今，我已经告别四川的大山十年有余，独自来新疆塔里木工作，这十多年间，亲眼目睹和见证了新疆从“十二五”“十三五”，再到“十四五”经济发展和民族团结等一点一滴地变化和一步步走来的成就，以及塔里木油田实现大突破、大发现、大发展的发展历程。2020年12月20日，塔里木建成3000万吨现代化大油气田，发现并探明32个大中型油气田，变“死亡之海”为“希望之海”，圆了几代塔里木石油人的夙愿。

从山清水秀的四川来到一片荒凉的新疆塔里木，第一次来到了坐落在南天山下的南疆重镇库尔勒，当时库尔勒的马路上仍然有维吾尔族老乡赶得毛驴车，听不懂语言的巴郎子和古丽活跃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一片又一片的库尔勒香梨郁郁葱葱，那时候依旧看山不是山，但既来之则安之，人生就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行，无论身在青山绿水的南方现代化大都市，还是祖国西部边陲的小城市，唯有忍受孤独、默默努力、埋头过坎，强大自己才有出路，路才能越走越宽。

在面积占中国国土总面积六分之一的新疆，地貌非常多样，既有连绵的冰川雪山，也有茂密的森林；既有风沙漫天的沙漠，又有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既有高耸的山峰，又有低洼的盆地。来到新疆，可以一次欣赏到多种不一样的美景。其中新疆最为有名的十大名山分别是昆仑山、天山、阿尔泰山、乔戈里峰、阿尔金山、火焰山、乌鲁木齐南山、妖魔山、红光山、库鲁克塔格山，每一座山都是新疆的一处独特风景线。其中最著名的昆仑山山脉被誉为中国第一神山，是新疆十大名山之首，西起帕米尔高原，在中国境内地跨新疆、西藏、青海、四川省。昆仑山在中华民族的文化史上具有“万山之祖”的显赫地位，古人称昆仑山为中华“龙脉之祖”。

初次来到新疆塔里木参加工作，主要在南天山下打井，在钻井队打井的4年时间里，基本都是在流血流汗也流泪中度过，忍受了外人难以忍受的孤独，经受了身体上各种大小摧残和精神上的打压，那段时间里，别说看山不是山，甚至看人都不是人，那段时间也是人生中最苦最难熬的一段时间。但是人生的美好就藏在这趁年轻时吃的苦里面，年轻时吃的苦是一种财富，等年老了再吃苦那才是真的苦。

如今，离开钻井队已经多年了，回望曾经做为一名钻井工人在野外风里来、雨里去，一身水一身泥打井的日子，有了那些真正吃了苦中苦，几度跨过鬼门关的切身经历，终于才知道，什么才是看山仍然还是那座巍巍挺立的南天山的道理。只有吃了苦中苦，才能方为人上人，后来作了一名新闻工作者，增添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阅人无数的经历，终于才发现，后来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自己了。那段付出了很多，只能挣一点血汗钱，其他方面基本没有任何收获的日子；那些深夜里自己一个人把心掏出来缝缝补补，然后第二天再微笑着、坚持着去“打成井、打好井、打快井”的漫长岁月；那些一个人半夜被惊醒后大哭一场，然后再睡回去的漫漫长夜，我们把它们统统称之为扎根，在以后漫长的人生路上，支撑着自己信念不倒、勇往直前、能走得更远的宝藏就埋在这些扎根的日子和漫长岁月里。

战国时期哲学家、文学家庄周创作的一篇文章《养生主》，载于《庄子·内篇》中，文中说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对于知识的渴求一定要根据自己的实际，既要竭尽全力，又要量力而行，因为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识却是无限的，要想用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便会感到很疲倦，既然如此，还要不停地去追求知识，便会弄得更加疲困不堪！
求知学习就如同登山，学海无涯，知识的巅峰高不可攀。看山还是山之后，必须明白的下一个问题是山外有更高的山，学无止境，人无完人，面对浩瀚的宇宙和汪洋的大海，人类想要有多渺小就有多渺小。

在人才济济的塔里木，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复旦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同济大学、南开大学等国内一流名校毕业的老一辈石油人和新分大学生随处可见、数不胜数，而他们的研究领域却只在自己热衷的基础研究、野外露头、构造理论、地质力学、碳酸盐岩、碎屑岩、断裂带、深地钻探等狭窄的一个范围内，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甘于寂寞、专心致志、敬业负责和心无旁骛专攻一个领域，数十年如一日深挖一口井的精神，才能将塔里木的科研推向前进，登上一个又一个科研巅峰，甚至某些领域已经达到国内，乃至国际顶尖水平。我们在敬佩这些塔里木科研人员的同时，更要传承好他们身上的匠心，尊重知识、尊重劳动、尊重工匠精神，因为他们就是我们在攀登知识高峰中的一座座高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山外永远还有高山。

在塔里木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接触了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艰苦奋斗、真抓实干、求实创新的石油人，还有那些知识渊博的地质专家、企业首席技术专家等，终于才知道，只有躬身深耕者，才是时代的王者。走过千山万水，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任周遭再多变迁，初心不容亵渎。

把一件事做到极致，胜过把一万件事做到平庸，再平凡的事，只要做到极致，便能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境地。从今往后，让我们一起认准一个领域深耕下去，全力以赴，心心在一艺，其艺必工；心心在一职，其职必精。我们没必要取悦别人，更无需盲目从众，强求着融入不属于自己的圈子，在孤独中丰富自己才是最终的王道，一个人在孤独时的所作所为决定着你他的与众不同，那些孤独寂寞时读过的书、走过的路，就是行走在人世间的底气。让我们去理解成年人的孤独、接受生活中的孤独、享受夜深人静后的孤独，在不断丰富见识中，体会高山的巍峨、沙漠的广阔、天地的无垠中，不断见天地、见众生、见自我。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只有当一个人走了足够多的路，拥有了足够多的经历，能力积累到一定高度，眼界被无限度地打开，以更加宽广的胸怀接纳天地，以更加理性和包容的胸襟为人处事，将自己打磨成独立而强大的个体，人生才是另一番境遇，才会遇见更多更加高质量的人，一起为伍，迈向更加广阔美好的未来。

到那时，我们已经不再需要去攀登或超越山外更高的山，因为我们已经有了一颗强大的内心，自己也已经成为了一座高大巍峨的山，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完)

【作者简介】

张智高，笔名斌梁，祖籍甘肃通渭，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供职于中国石油。曾就读于成都理工大学、西南石油大学，从事过石油钻井、记者、秘书工作，热衷于体育、文学、新闻、地质学、经济学等，喜欢读书写作，最喜欢的作家是路遥。2013年出版专辑《夜市心灯》、2022年出版专辑《远行》。先后在各类报纸、杂志，起点中文网等国内刊物媒体上刊发新闻和文学作品超100万字，兼任“全国文学创作联谊会官方平台”责任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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